擇天記 第858章 新的牌局

所屬目錄:第六卷 西風烈    擇天記作者:貓膩

    唐老太爺說道:「你個小崽子又有什麼好談的。」

    唐三十六笑著說道:「老傢伙,你以為這場牌局就結束了嗎?」

    不知道為什麼,看著他的笑容,陳長生只覺得很寒冷,然後有些替他難過。

    他從唐家祠堂里出來後,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那個老不死的呢?

    老不死與老傢伙這兩個詞比較起來,當然是前者表示的怨念更重。

    他現在用的是後者,不代表怨念漸輕,而只能說他的態度已經越來越冷漠。

    冷漠,是因為無情。

    唐老太爺太過無情。

    表面上看起來,昨日發生的所有事情,當然都要歸功於唐老太爺的英明與決斷。

    他在知曉自己的二兒子與魔族勾結後,大義滅親。

    但唐三十六不這樣想。

    他在祠堂里一言不發地想了整整半年時間,早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想的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他已經把自己的祖父看得透透徹徹。

    如果陳長生沒有來汶水,他的父親必然會死,他也一定會被幽禁至死。

    無論是下毒,還是爭勢,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唐家二爺做的,但唐家是誰的唐家?

    如果不是唐老太爺一直保持著沉默,這些事情會發生嗎?

    更不要說,把唐三十六幽禁在祠堂里,本來就是老太爺親自下的命令。

    如果要說這件事情有什麼主謀,唐老太爺才是真正的主謀。

    只不過唐老太爺沒有想到,為了自己的這個孫子,國教會擺出如此強硬、甚至近乎玉石俱焚的態度。出現在汶水城裡的陳長生,根本不像是一個成熟穩重、以國教以及天下黎民為重的教宗陛下,更像是個被熱血沖昏了頭腦的莽夫。

    唐老太爺也沒有想到,南溪齋和離山劍宗也會隨之表現出如此決然的立場,尤其是後者更是導致了秋山家的退縮,他更沒有想到,這些年輕人會這樣直接地把牌推倒了,讓很多人看到了這場牌局的真相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翠竹做成的牌子不停地磨擦著,碰撞著,發出很好聽的聲音,然後漸漸變得整齊起來。

    唐三十六洗牌的手法很嫻熟,還沒忘記與陳長生聊幾句閑話:「我從小就一直很想在這屋子裡玩會牌兒,但這個老傢伙總說我還小,不給我這種機會,其實要說玩牌的本事,他哪裡是我的對手。」

    在知道徐有容曾經與唐老太爺是牌友之後,陳長生便一直很想知道為何唐三十六沒有見過她,這時候聽著這句話,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段故事,當年在唐老太爺的眼裡,唐三十六隻是個小孩子,當然沒資格進屋。

    「你真覺得自己有資格下場對我玩牌?」

    唐老太爺沒有動手,右手撫摩著手杖,靜靜地看著唐三十六問道。

    唐三十六沒有敬老的意思,只把自己身前的牌碼好了,沒有理會桌上其餘的散牌。

    他說道:「昨天我和二叔玩的那局牌不錯吧?」

    唐老太爺說道:「那是因為我給你的牌好。」

    唐三十六說道:「最後那把牌可是我自己的。」

    這兩句話都沒有說錯。

    無論是刑堂和魏尚書,或者是五樣人,還有老宅里的那些隱藏力量,都是唐家最好的牌。

    當這些牌落在唐三十六的手裡時,唐家二爺也沒有太多反抗的力量,所以唐家二爺很乾脆地沒有反抗,而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最後的雷霆一擊里,卻沒有想到,唐三十六還準備了一手特別漂亮的暗牌。

    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:「沒有我的牌,你早就輸光了,哪還有機會撐到最後一局?」

    「有道理。」

    唐三十六抬起頭來,說道:「那我今天不用家裡的牌,用我自己的牌與你戰一場。」

    說這句話的時候,他直視著老太爺的眼睛,或者說平視,總之非常沒有禮貌,而且強硬。

    唐老太爺帶著嘲弄之意說道:「你這個小崽子又能有什麼好牌?」

    唐三十六說道:「他的牌就是我的牌,誰敢說那些牌不好?」

    然後他轉頭望向陳長生問道:「借來用用沒問題吧?」

    陳長生說道:「又不是書,你想用就拿去。」

    「裝什麼大方。」唐三十六嘲弄說道:「當年想拿你劍看看,你都不幹,緊張的跟什麼似的。」

    這說的是當年李子園客棧里的舊事。

    二人相視一笑,沒有再爭論什麼。

    唐老太爺沒有笑,神情第一次變得凝重了起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這場唐家祖孫之間的牌局,只有一個旁觀者,那就是陳長生。

    他雖然沒有參戰,但事實上並不是純粹的旁觀者,因為他的牌都在桌上,都在唐三十六的身前。

    這局牌不是用的京都打法,也不是汶水城裡流行的血戰到底,也不是離山劍宗弟子們最喜歡玩的血流成河。

    唐三十六選擇的玩法非常符合他自己的性格,也可以讓陳長生這個初學者能夠更方便地看懂。

    比大小。

    啪啪啪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不停地響起。

    那是翠竹牌子兒與堅硬的老梨木牌桌碰撞的聲音。

    那些牌子被扔到桌面上,靜靜地躺著,就像在草甸上袒著肚皮曬太陽的龍驤馬。

    待一聲令下,這些兵馬便能陣列於前,衝鋒不歇。

    紅中是染紅的軍旗,在風裡獵獵作響,那是國教騎兵,是松山軍府,是蔥州軍府。

    兩條是鐵槍,那個被朝廷追殺了三年時間,卻反過來殺了好些朝廷高手的畫甲肖張。

    還有刀,還有龍,還有虎,還有億萬信徒。

    幺雞是孔雀,同樣也是鳳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唐三十六手裡的牌都翻了過來。

    陳長生有些不安地問道:「這個形容,她們倆都不會高興吧?」

    唐三十六說道:「落難的那啥不如那啥……就是個形容,何必這麼認真,再說了,你給我挑張像鳳凰的牌出來?」

    陳長生昨天才把牌子兒認全,哪裡挑得出來,只好不說話。

    這很好笑,但唐老太爺依然沒有笑,神情比先前還要凝重。

    唐三十六已經打完了手裡的牌,唐老太爺還沒有動過。

    無數張麻將牌,代表著彼此的勢力,如果只以牌面實力而言,最後誰勝誰輸,還說不清楚。

    如果唐老太爺與兩個晚輩擺牌講道理,他一定會贏。

    但是,唐家肯定會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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