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獨夫的陵墓,自然用的都不是凡物,那些陳列法器的木架,應該是極昂貴的五花梨木,只是這位星空下第一強者很明顯對於古玩器具不怎麼在行,只知道五花梨木極為珍稀少見,極耐蟲蛀,卻不知道這種硬木需要濕潤的環境保存,在墓室這種於冷的環境中,只需要數十年便會朽壞。石室角落裡的那堆爛木頭,在完好的時候,或者可以賣出一個天價,但現在不過是一堆不值錢的爛木頭罷了。
能讓徐有容這種見多識廣的天才少女出驚呼,自然不是那堆爛木頭,而是埋在木頭裡的那個東西。
陳長生走了過去,拾起一個像尺子般的法器把那堆爛木頭扒開,現下面埋著的也是一件法器,那法器色澤黝黑,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製成,摸上去光潤無比,很像是西方海邊的一種奇特樹木的化石。
「這是什麼?」他把那塊黑色的法器遞給了徐有容,問道。
徐有容接過那件事物,仔細地觀察了很長時間,用手指緩緩地摩娑,最後說道:「如果沒有認錯,這應該是白帝城的魂樞。」
陳長生有些意外,他在三千道藏上都沒有見過這個名字,問道:「魂樞?」
徐有容把這件黑色法器遞還給他,用眼神示意他收好,說道:「是的,這件魂樞最不可思議的法力,就是能夠馭使妖獸,哪怕是傳說里那些已經快要踏入神聖領域的極品妖獸,也無法抗拒魂樞的命令,白帝氏能夠統治妖域如此多年,最初的憑恃便是這點,當然,這也是他們最大的秘密,除了白帝一族,很少有外人知道,如果我不是在長輩處見過一幅畫像,只怕也認不出來。」
稍一停頓後,她繼續說道:「沒想到這件妖族的至寶,竟被周獨夫從白帝城裡奪走,而且被他用在了周園裡,那片草原里的妖獸不敢靠近這座陵墓,卻又默默守護著這座陵墓數百年時間,或者便是因為魂樞的存在。」
陳長生沒想到這法器竟是如此重要的東西,毫不猶豫地收了進去。
按道理以及按照平時的性情來說,他應該會與徐有容商量一番,在這座陵墓里找到的寶藏如何分配,但現在他急著尋找別的事物,顧不上說這些,而且更關鍵的是,魂樞既然是白帝一族的事物,他認為這東西當然應該還給落落。
徐有容把他的表現盡數看在眼裡,卻沒有什麼反應,一路行來的默契與信任,早已讓他們之間很難產生誤會,相反她還提醒了他一句:「按照那張畫像上的說明,魂樞應該要和魂木配合,才能揮出全部的功能,但魂木不在這裡
陳長生拿著那根鐵尺一般的廢舊法器在爛木堆里隨便翻了翻,徐有容看著他翻出來的法器逐一介紹,他才知道原來這些破銅爛鐵一般的法器,當年都很出名,甚至有三件法器還曾經上過天機閣頒定的百器榜。
這些法器沒能讓他的腳步作更長時間停留,確認石室里沒有自己尋找的事物,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,向右手邊的第二間石室走去,在移動的過程里,才終於找到閑暇對徐有容說道:「找到的所有東西,咱們平分。」
徐有容靠在他的肩上,輕聲笑著說道:「如果能出去的話。」
第二間石室里的東西沒有朽壞。那些東西雖然不是世間最珍貴的事物,但絕對是所有人都喜歡的事物,哪怕經常被某些清雅之士批評為俗氣,甚至拿糞土去形容,可如果讓他們看到眼前這幕畫面,一樣會激動的渾身抖,難以自已。
那是滿室的黃金,縱使隔了數百年時間,依然閃耀著奪目的光芒,令所有看到它的人不得不眯起眼睛,彷彿如此才不會被灼傷。
徐有容震撼無語,心想周獨夫當年縱橫大6之間,究竟做了多少抄家滅戶的事情?陳長生要平靜的多,不是因為他的修養有多高,能夠視富貴如浮雲,而是因為他曾經在大周皇宮的地底,那片寒冷的空間里,看到過更多的黃金。
有過經驗的人,當然不容易激動,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對這滿室黃金不感興趣。
先前確認陵墓里沒有什麼危險,他的短劍已然歸鞘,這時候,他把短劍連著鞘從腰間取下,走到滿室黃金之間,開始指指點點。
高士說法,頑石也要點頭,他可沒有指點黃金開智悟道的本事。點石可以成金,他也不是想把這些黃金重新變成石頭,從而讓後來者體悟萬物歸一,抱朴不變的道理,他要做的事情,是把這些黃金全部收起來,一塊都不能遺漏。
如果待黑龍醒來,現他居然把黃金留下了一塊,一定會和他鬧個沒完。
隨著他手中的劍鞘移動,石室里的黃金以肉眼可見的度減少,直至最後盡數消失,不知道去了哪裡。
徐有容早就已經知道他的那把劍有古怪,應該是件空間法器。她的身上也有類似的法器,桐箭梧弓還有些貼身的衣物,都收在裡面。所以她並不覺得驚訝,只是有些好奇,他這把劍的空間似乎太大了些,一路行來已經看他往裡面塞了太多東西。
把滿室黃金盡數搬走,也沒有消耗太多時間,陳長生很快便背著她離開,來到了第三間石室里。
這間石室里是滿屋子的晶石,隨著時間的流逝,那些晶石里蘊藏的能量都有所散溢,大概只留下了原先的三分之一,但依然是好東西,不用徐有容說什麼,他便像在第二間石室里那般照章處理,很快便把室里清掃一空。
第四間石室里是各種珍寶。
這一次陳長生的動作更快,徐有容只來得及眨了眨眼睛,什麼都沒有說,那些夜明珠、珊瑚、翡翠、白玉之類的珍寶,便被他收進了劍鞘里,以至於她覺得自已是不是眼花了,這間石室里或者剛才根本就沒有那些東西?
第五間石室里是各式各樣的秘籍功法。徐有容本以為這一次他會慎重些,以確保那些秘籍功法不會在移動的過程里損壞。要知道,這些秘籍功法屬於當年大6上的無數強者,代表著周獨夫的無數場戰鬥,是修行界的歷史,珍貴程度和重要性不問而知。然而陳長生依然很快便離開這間石室,沒有停留更長的時間,劍鋒所向,所見皆空,在他的眼裡,這些秘籍功法似乎和不值錢的廢紙沒什麼區別般。
徐有容很不理解,當他在第六間石室門口,只看了一眼裡面便轉身離開,這種不理解達到了頂峰。
她記得先前無論是面對滿室黃金,還是法器晶石,他的眼神都是那樣的清明,沒有任何貪婪的神色,就連每個人都應該會有的喜色都看不到一絲,他拿走那些黃金晶石法器時不在乎的模樣,似乎只是因為看到便順手拿了,那麼他到底在找什麼?
「這座陵墓里有什麼是你一定要得到的嗎?」她問道。
陳長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,沒有時間回答她的問題,奔走於石室之間,度越來越快。
當他走進第九間石室的時候,徐有容注意到,他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,並且出現了一抹喜色。
這間石室里沒有任何架子,很多瓶瓶罐罐被極為隨意地擺在地面上,有些瓶子是用青瓷做成的,有的罐子很像煨雞湯的瓦罐,也幸虧沒有擱在架子上,不然這些瓶瓶罐罐肯定都會被打破。
陳長生走到這些瓶瓶罐罐的前面,手指在上面緩緩移動,目光顯得極為專註。
忽然間他的手指停住,拿起一個玉盒,那盒上沒有標籤,不知道裡面是什麼。玉盒的蓋子被掀開,一道極淡的香味飄了出來,他湊到鼻子前嗅了嗅,品味片刻後確認沒有錯,喜色從眼中來到他的臉上,同時他的身體也終於放鬆了下來。
徐有容靠在他的身上,感受的最為清晰,現他的雙肩很明顯變得柔軟了很多,不再像先前那般僵硬緊張。
「這是什麼?」她問道。
「這是流火丹。」
陳長生取出盒子里的一顆丹藥,說道:「主藥材是火棘的汁液,火性極強,可以排進世間前三,生血有神效,尤其是對於你來說。」
聽完這句話,徐有容怔住了,沉默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。
直到這時,她才知道他為何如此緊張,腳步如此匆匆,為何對那些晶石寶藏秘籍如此無視。
原來他急著給她找葯。
這讓她很感動。
她修的是世外道法,去的是紅塵意,道心如要通明,便不能為物喜人悲。所以在世人的眼中,她很驕傲,很清冷,是一隻高高在上的鳳凰。她也是這樣看待自已的。她以為自已不應該有這種有損道心的情緒,自已也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感動。
在這片草原里,從那片蘆葦叢到這座陵墓,已經有數次,她都快要被他真正感動了,卻被她以難以想像的精神力量控制住。對於像她來說,能夠控制住悲喜,相對容易,能夠控制住憤怒,也很容易,但感動是一種很特殊的情緒,很難控制。
這種情緒從來不會突然地出現,需要很長時間的浸染,但真正出現的那一刻,卻必然是突然的,需要某個點。厚積,然後薄……這句話可能用來說修行,也可以用來形容這種情緒。到了此時此刻,那種情緒終於推破了堅硬的岩壁,在清風裡開始招搖生長。
她真的很感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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